【月亮湾 • 阅听】记录世间的事
——品读庞白诗歌随感
□ 蓝 木 文/图
《落进大海的雨》是庞白寄给我的第四本书。他的书，我是心仪的，特别是他的诗歌。文字语言是干净的，似是漫不经心地叙说，凝练灵动，活跃着哲思，让我除了在阅读体验上感觉轻松之外，还能在“世间的事”寻觅到共鸣。目光游于字里行间，时有闪目之处，让我有所顿悟，就像在昏暗的房子里，突然看见透过木窗的一抹余晖恰好笼罩在旧木桌的一个紫砂壶上。那是耐人寻味的。
庞白之前寄来的每一本书都让我有所悟有所得。2011年紫薇花初开的时候，《天边，世间的事》一书出现在我眼前，封面有一图，牵手的两个人仰望一片弥漫白雾中的树林。天地之大，人之微小，这世间的事是隐于那片白雾里吗？庞白的书就连封面都是散文诗般的意象组合。在庞白的笔下，瘦削的云、孤独的狗、缓缓爬行的草，甚至是屋顶上的七张玻璃瓦，他都关注了。就像这本书的内容简介中提到的“沉默的万物，构成了诗人灵动的内心；流动的万事，筑造了诗人开阔的视野。”诗人更多关注的是与大海相关的事物，我也更喜欢揣摩他笔下的大海。因为在我眼里，海面是辽阔的，与海有关的事物能带给我很多乐趣，但《天边，世间的事》对海的形容拓宽了我的视野，颠覆了我对大海的认知。我想，海在庞白的情感世界里应是复杂的存在，或许是他既站在海岸看海，亦在海中看海，而我只是站在海岸上看海。庞白看到海平面下掩藏的东西，“如果一定说它的颜色/我会说漆黑，或黑暗/……它所有的美/藏在更下面……”“想象它们是一朵花、一棵树、一阵风……”这需要海一样的胸怀，就像生活中我们所看到很多人、事、物，可能让我们愉悦，也可能让我们恐惧和悲伤，若能静而观之，必有所得。正如《天边，世间的事》中所记：“相信岁月中的全部存在，相信山峰高纵，波澜横陈……相信长空阔大，飞云再起。”这是怎样的一种豁达？这本书照亮了我人生最迷惘的日子，让我知道除了耐心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帮我们渡过时间之河。
“除了耐心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帮我们渡过时间之河。”这是《唯有山川可以告诉》中的一句，是诗人给山村占卜者的卜语作了一个最简洁明了的概括，耐人咀嚼，估计不一样境遇的读者，所悟都不太一样。《唯有山川可以告诉》是庞白在2019年元旦寄给我的一本诗集，一本行走于广西的散文诗集，广西的山山水水，天空、云朵和阳光，以及人与事物，以诗的形式展现在我面前时，我觉得惊讶和亲切。庞白是喜欢到处行走的人，全国各地到处走，很久以前是去工作，后来是参加各种与诗有关的活动，他给我的感觉是精力充沛。发信息给他时，时常收到的是一个定位图，很直接地表明他现在在哪。我只能回复：“祝游得开心，就不叨扰了。”
庞白曾告诉我打算写一本书，像徐霞客一样。我想他肯定能写，但我想不到是以散文诗的形式写，颇有新意，标题也起得甚是惬意。看了目录，我先翻开《十万大山，山从北来，风往南走》。我居于十万大山脚下的海滨城市，对自己所熟悉的事物自然会更想亲近，也好奇诗人对十万大山的描述。
“树木明朗，繁花清高，金钱豹、林麝、雉鸡的呼叫从背后传来，不理睬人类。//在这山里，别试着想象自己人面桃花，也别告诉远方，你和金花茶、苏铁、桫椤、鱼尾葵站一起，站在无边阔叶林中。//对一座自己依靠着的大山，除了双手合十，我无法展开想象。//十万大山，东北往西南，一直护送春色，从我们头顶上方经过。和前来迎接的南来海风，一天天黝黑我们曾经白皙的额头。”
这样的描述，我觉得如果十万大山是一个人，定然会心生欢喜。文后庞白还对十万大山的“十万”作了解释，“十万”系南壮方言“适伐”的记音，“十万大山”也就是“顶天大山”的意思。这是让我感到出乎意料之外的，惭愧自己身在其中，却不知其深意，一直以为“十万”是形容连绵山峦的。在《唯有山川可以告诉》这本书里，广西的读者想必能寻到自己所熟悉的事物，从而有所悟。
庞白的《落进大海的雨》又是怎样的一本书？单看书名便让人浮想联翩，有了阅读欲，不得不说书名或文章的标题真的很重要。因为书中诗的部分我曾阅读过，所以先看了后记。后记也颇有意思，开头提到外公用藤条捆树枝的事，一看便明白作者出此书的意图。二三十年的诗海耕耘所得丰厚，如后记中所述，这书“有纪念，存记录、有探寻”，世间的事皆可记录。语言沉静、细节具体、结构简单、意蕴繁茂，但“都是生命沉浮中的看见和体悟”，看似细碎、庸常，却携带着人世间的温暖，充满了爱意。如《就这样看着你》：“我们哪里也不去了/——只在内心旅行/在往日的岁月里漫步/那时，你苍老于世间的容颜/在我的心中定然更加苍老/——这样就好了/让我就这样看着你……”；又如《像木匠一样爱我》：“做一根结实的木头/做一根有些小虫眼的木头/做一根看起来不怎么样/却刚合你心意的木头……我知道你就会/像木匠一样爱我”。这些诗句辞微旨远，看似平静的叙述，实则表现了真挚细腻的感情，是一种清澈坦荡、明朗真挚的情感，透出简单坚定的信念。
庞白的每一本书，在我看来，无一例外都在真挚地记录世间的事。这世间的事在他的文字中如同繁星，如同浪潮，我可以随意寻觅到一种力量，像是在没有时间概念地行走时，突然看到天空出现的第一缕光。